“除非你改姓，不然我暂时还不会成为别的什么太太。”
方雅云迈着优雅的步子，在双人沙发落座。
“你什么时候走。”
李董从容地抚上扶手，已经算不上匀称的身子歪靠在一侧，平静发问：
“这里也是我的家，我为什么要走？”
方雅云其实并不在意李董还要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，十年、二十年、三十年甚至更久，只要自己的儿子稳坐接班人，时间都不是问题。
但李董很明显想在死前让她的计划落空。
“这里不欢迎你，股东大会结束后就别再回来了。”
李董苦笑一声：“雅云，你这话说得我好伤心啊。”
“咱们之间就别说废话了，我这是为了你好，省得那些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找过来，当心在孩子面前丢了老脸。”
李董一噎，忍不住反驳：“你敢说你就没背着我在国内乱搞！”
闻言，方雅云下颚微收，微微歪了下头，一缕乌亮秀发从耳后滑落，殷红薄唇勾起一角：“跟你有关系吗？”
他们结婚的时候，都已经不再是不懂事的年轻人了。
背调、公证和协议一个没落。
婚后互不干涉找人的条例是李董主动提出来的，方雅云不甘示弱，紧跟着就加上了只认可婚生子的约束。
在这场资本的结约里，比祝福的鞭声更响的，是一把被双方拨得震天响的如意算盘。
挡在方雅云摘取胜利果实最后一步的，只剩下另一个李董的合法婚生子——沈立钧。
她本以为十几年的放任，会让这个孩子像权贵圈子里其他蠢货一样，被蜜泡坏脑子。
五年前，在沈立钧被费尽心机的李董弄进华市嘉百购物中心后，她就不得不持续地给华市施加压力。
店铺的租金、物业费连年上涨，和品牌签订的合同也被条条框框限制。
没人能想得到，沈立钧竟然能在不平等的天平上做出成绩，甚至还弄出来什么分部……
那个小丫头片子的聊天记录没能在社会上闹出更大的水花，但还是被有心人在集团内部掀起了一场对她们母子不利的股东大会。
李董走后，仆人们蹲在地上，一张张拾起散落在地的文件纸张，方雅云则还端坐在沙发上，波澜不惊地端着茶杯轻啜。
“找人来把那把椅子清理一下，太脏了。”
“好的，太太。”
她骨子里的傲气不屑和一个普通人置气，不过也是时候让沈立钧彻底滚出继承名单上了。
……
“姚依柠，你来一下。”
“哦哦，来了。”
姚依柠跟着人事走进一间小会议室，只见人事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表单递给她。
“把这个填一下。”
姚依柠看清表头的大字，用气音惊呼：“《租房补贴申请》！咱们公司待遇这么好的吗？！”
这可是她在现实世界里都没享受到的待遇！不愧是网文，开了眼了！
“这个是调岗员工都有补贴，虽然能补的不多，但每个月都能拿，连续发5年，最快会在下个月和工资一起打给你。”
姚依柠没听人事介绍完，立刻掏出手机对照信息填了起来。
有钱拿就完事了，在乎那么多干什么。这都是她给嘉百打工应得的，不积极才是思想有问题。
抱着资料的陶蕴站在姚依柠工位旁：
“什么事这么高兴？”
一早上就得到有关金钱喜讯的姚依柠，笑眯眯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：
“嘿嘿，薅到资本家的羊毛了，嘿嘿。”
姚依柠虽然用饼喂饱了陶蕴，但陶蕴关于请黄景兰来助阵的这个活动，也只是明白“这个项目看上去很合理”的结论，对于姚依柠用的程序和分析测算过程，则是了解不了一点。
于是再开汇报例会的时候叫上了姚依柠，以防领导问起有关这个程序的问题。
每次定营销活动主调的会议，都需要几乎全部部门参与。
会议室坐满了各部门的管事老大，姚依柠的职级最低，坐在投影仪旁操作电脑。
陶蕴汇报期间，沈立钧一直没有出声打断，陶蕴刚已结束，几个部门一把手就你一言我一语，提出质疑。
“陶主管，你这方案里其他部分我都觉得挺好，没什么意见，但请明星这一条咱们是不是得再好好斟酌下？要知道总部今年批的费用可不多了，怎么也得给年末攒一些吧。”
“隔壁千华这周末请的可是申雨竹，先不说申雨竹究竟能给他们带来多少销售，就人家这咖位，咱们请个那什么景兰，这不自降身价吗？”
“是啊，而且现在请明星都要至少提前三个月去邀约，就算黄景兰的名气咖位大不如前，现在也不一定能约得上啊。”
“金珠老板是黄景兰粉丝这条消息，有准确可靠的来源吗？”
实体经济下行后，他们这些购物中心员工的工作内容反增不减，工资却只降不涨。
大家冲天的怨气，也就在沈立钧带队销售回升一些后，有了消散的迹象。
陶蕴很熟悉同事们的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，但她作为营销主管，消极对待活动方案只会得到领导的制裁。
她很乐意看到姚依柠这种新鲜血液的加入，至少在这档活动能给领导一点“你们营销总算是想出来了点新东西”的印象。
至于其他部门长的质疑，她没怎么当一回事，反正他们说的又不算。
只要沈总一句话，大家再不乐意也得乖乖配合。
“既然大家提出了很多疑问，”面容被投影仪打出的光模糊的姚依柠开了口，“那我就跟各位介绍一下这次方案的依据吧。”
沈立钧抬头看向面前简洁易懂的PPT，一眼就能看出制作人并不是没有经验的新手。
布局简约大方，内容详略得当，搭配悦耳的阐述，那些复杂晦涩的编程知识甚至给人一种简单易懂的错觉。
姚依柠自觉她对购物中心底层逻辑的了解，并没有比在坐的任何一个人深，所以她的重点放在阐释清楚自己是如何抓取数据并进行分析的。
将这些分析出来结论与嘉百现在的情况进行融合，则是陶蕴负责的部分。
“怎么听上去这个项目涉及程序发开的内容更多一些？”
如果请黄景兰的事板上钉钉，将会成为这个项目里最忙碌的宣传部长双手交叉，倾身向前。
“你不是营销吗，难道也懂编程？”
旁边的张经理和她沆瀣一气：“这程序难道是你做的？你怎么保证它一定准确？”
这下，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穿着格子衫的姚依柠身上。
陶蕴已经好奇这个问题两天了，她看过姚依柠的资料，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学的市场营销，没有任何和计算机编程有关的信息。
姚依柠淡定依旧：
“我本来是不会编程的，但我们营销人都是全方面发展的人才。”
“我听陶主管说起沈总对实体经济走势的担忧，一心想着为领导排忧解难，正好看到网上说ai技术能帮助分析出最优解的决策，就去自学了一下。”
牛马原则第六条：打败同事的项目并不需要说服说服同事，只需要得到领导认可。
“毕竟是为沈总排忧解难，万难不辞嘛。”
陶蕴听得人不足打了个寒颤，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，低头装作回复手机上的紧急消息，躲避同僚们的眼神攻击。
他们就多余好奇。
陶蕴算是明白了，这俩人根本没什么“奸情”，沈总的反常纯粹是因为姚依柠马屁拍的太诡异。
姚依柠却很满意自己的发挥，这一番表白，既为她们营销部们长脸，又向沈立钧表达了自己的忠心。
姚依柠，你做得好啊！
右护法的地位指日可待！
一片死寂中，沈立钧深沉的目光落在长桌角落里的姚依柠身上。
水盈盈的杏眼在暗中迸发着耀眼的光芒，两颊染上得意的娇憨，兼职像条自以为做了好事，激动等待主人奖励的狗狗。
她是真的很在乎很珍惜这份工作吧，为了做好这份工作，不被李家人抓住任何把柄，付出那么多努力，甚至笨拙到有些可爱的讨好自己。
而姚依柠此时所想的是：
凭我掌握的跨时代科技技术，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抢着要。每次求着哄着我干活的秃子要是知道，他最宝贝的大佬竟然对一个为期半个月的小方案这么上心，大概会哭得很大声。我劝沈立钧你不要不识好歹，赶紧点头同意，让我的项目落地赚大钱，然后给我升职加薪！
“两手准备吧。”
磁性的声音从主位响起，几个部门领导眼前一亮，这是要把请明星的方案做备选的信号啊。
做了备选，可就没人会去关心进度如何，他们随便找个说辞就能把营销她们搪塞过去。
“宣传对接经纪公司，先见面碰一下意向。品牌去联系金珠，联名款、限定款、独家折扣，都要争取来。”
张经理还要再开口，沈立钧的下一条指示就应该出口。
“现有方案我只能看到请明星的可行性，营销负责细化明星到店的具体活动设计。”
“品牌不能只有金珠一家有活动，其他商家也要出针对明星助阵的配套活动，吸引更多销售。会员也要做好这波顾客的锁定和留存。”
“散会。”
神经高度兴奋的姚依柠，注意力慢慢落在沈立钧说话时不断张合的饱满唇珠上。
他雷厉风行安排的一大堆任务，姚依柠基本一项都没听懂，只隐约记得自己要细化方案。
姚依柠吞了下口水：美色误事，看来自己要取代沈立钧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