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一吓，她彻底清醒了。她呼吸放轻，瞟了顾曳一眼，发现他只是眉头动了动，她就又大着胆子把视线重新定焦到他手上了。

无名指的指腹比其他几个手指要肉感圆润一点。刚才那一下的悸动让许真源久久回不过神，是悸动吧，她试探着又将手伸了出去。

她的手先是穿过了窗外斜透进来的那束光，然后顾曳那只摊开的手就笼在了她的阴影里，直到她再次将他的手指握住。

这个过程慢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，许真源甚至能听到自己夸张的心跳。手指相触的瞬间，她又有了刚才的那种感觉，亲近的、紧张的、以及……她缓缓握住他的大拇指，将整个手背放进他的手心。

冲动的。

她放松下来，将脑袋重新拱进那个“洞”里。

许真源终于知道昨晚得知许明朗喜欢顾曳时，她的那丝烦躁到底因何而来了——她不想顾曳和许明朗沾上丁点关系。

这个不想，她以为只是单纯地不希望顾曳和她上辈子的死亡扯上关系，害怕那里边有他的因素。她以为这种害怕就跟她不想接受自己被唯一的亲人毒害的事实一样，以为只是害怕失去他这个朋友。

直到这一刻，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，她那丝烦躁的由来是因为她和许明朗、他们两姐弟喜欢上了同一个人。

许真源脸埋在“洞”里叹了口气，将手收了回来。

她躺了一会儿，又看了顾曳一眼，然后轻手轻脚下床出了房间。

餐桌上还有没动过的早饭，她用微波炉简单加热了下。

许真源一边吃着煎饺一边刷着微博，刷完之后给公司宣传部的负责人发了条微信，然后就把那张她很喜欢的和顾曳一起拍的婚纱照上传了微博。

高清图片上传的进度条不是特别快，蓝色的条格快要抵达终点时，许真源又直接点击了删除。

她看了看照片里顾曳低头轻笑的样子，最后还是把图片裁剪了。虽然对方同意过露脸，不裁剪的宣传效果也无疑会更好，但许真源还是不想让他冒风险。

图片被裁剪到只剩她一个人的脸，她刚发完图，就见客卧的门被推了开。

“饿了吗？”

“还累吗？”

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，而后一个摇头一个点头。

“不累了，感觉好很多了。”许真源笑着放下筷子，端起桌上剩下的粥和饺子往厨房去加热。

顾曳点点头，跟在她身后进到厨房洗了个手。

原本的早饭，竟然被两人吃成了下午茶。见顾曳动了两下肩膀，许真源喝粥的动作慢了些许，勺子被她无意识地放在嘴里咬了两下。

她放开勺子，咽下嘴里的粥：“要不我帮你按按？”

顾曳没太反应过来，用眼神疑惑了下。许真源“唔”了一声，随意地抬了抬下巴，将视线递到他肩膀上，然后又递回来和他对视：“你好像肩膀不太舒服，是不是睡僵了，需不需要我帮你按按？”

顾曳有些受宠若惊，并且毫不掩饰地表现在了脸上。

他这个反应让许真源有些接不上话，她尴尬了一瞬，声音稍小：“就当用来抵房租。”

顾曳放下勺子，笑着问她：“那是抵之前的房租还是抵以后的房租？”

许真源：……

就……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吗？她善解人意的顾医生呢，哪儿去了？！

她轻咳了声：“要是用来抵以后的房租，你难道不觉得太亏？”

“亏？”顾曳摇头，“狠赚。”

许真源莫名就想弯嘴角，像心底滋滋地冒出了糖：“那好吧，我争取不让你做折本买卖。”

两人吃饭的速度默契地加快，饭后许真源抽了个茶几凳，让顾曳坐到阳台上。

看她煞有介事的模样，顾曳觉得有些好笑，配合地坐得端正：“请问我是享受这项服务的第一人吗？”

“不是第一，但也是唯二。”许真源在他肩上试了试力道，“力道怎么样，重了还是轻了？第一个享受这项服务的是我爸，也亏得他锻炼出我这门好手艺，要不然我哪敢大言不惭地要求抵房租~”

“刚刚好，你会不会按得手疼？”顾曳笑起来，“这么说第二比第一还要好，那我算不算坐享其成？”

“binggo！正解~”

许真源的手法真不是吹，她甚至还研究过穴位。被按到酸疼的地方了，顾曳似痛非痛地闷哼了声。那声音特别挠耳朵，许真源都不得不停下来缓解一下想要颤栗的酥麻感。

她抬手摸了摸耳朵，顾曳微偏头问她怎么了，她心思一动，玩闹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轻轻吐气：“顾医生刚才叫得实在是性感，让人……招架不住~”

许真源一说完就看到他慢慢红了耳朵。

她明明不是爱玩闹的性格，但还是忍不住对着他酸疼的肩背突然下狠手，不出意料地再次听到了他的闷哼，她笑得前合后仰。

顾医生微红着脸和她对视，眼底半是羞躁半是谴责。但最后也只是颇为无奈地唤了她一声“真源”，责怪的话半个字都没有说。

许真源艰难地收住笑：“好了，不闹你了，我们继续。”

她将他推回去，顾曳感受到肩上的手，连忙按住：“我感觉已经好多了……”

“嗯？可是我一整套的手法才进行了不到三分之一。”她唔了唔，“我不笑你了，真的，不要有心理负担。”

她说着挣开他，认认真真地按揉。顾曳僵硬着整个肩部，明显在对抗那种因为酸疼而产生的想要闷哼的难以抑制感。

她将力道放轻了些：“放松一点，不然按了不起作用。”

顾大院长打趣别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，之前两人拍婚纱照，他不也说了些让许真源不好意思的话吗？这没想到终于轮到许真源来打趣他了，他倒还格外地放不开了。

山水有轮回，顾院长原来脸皮薄到这么不经逗。

许真源无法，只好和他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：“我一直有个疑惑想请顾医生帮我解答一下。”

“什么疑惑？”

“唔……想知道顾医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？”

许真源确实疑惑，上辈子她和他几乎谈不上有什么交情，大概只能算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。以至于重生后她留在医院的那段日子，虽然确实察觉出了一些苗头，但也根本不敢把他的那些行为去正向理解。否则总感觉很荒诞。

“从遇见你起，”顾曳顿了顿，没有转头，但说得很认真，“在机场见到你的时候，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你了。”

“一见钟情？”许真源有些诧异，“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追求我？”

如果不是她歪门邪道地掉了回浴巾，刺激了他一下，那是不是这辈子她和他同样没可能？

“没有合适的机会。”他解释道，“刚回国的那段时间比较忙，等后面没那么忙了，结果……又知道了明朗的事。虽然不想，但我只好暂时打消想要追求你的心思。”

许真源大概懂了他的意思，她点头：“因为我是明朗的姐姐。”

“嗯，会有些奇怪。我当时就想如果你了解明朗的情况的话，估计也不会考虑我。另一方面，那时明朗并不知道我喜欢你，也算是出于顾及他的心情。”

“那如果不是那天的‘意外’，你难道一直不打算对我袒露心迹吗？就不担心有人捷足先登？”手下的肌肉放松了些，许真源适时地加重力道。

“担心。事实上当时我问明朗要你的微信的时候，就是准备想对你展开追求。结果要到你的微信没多久，你却突然受伤了。”

许真源按摩的动作一顿，半晌：“这样啊……”

顾曳：“嗯……”

两人的语气都有些拖长，就像话尾巴里藏着未言尽的语意，但两人又不知各自出于什么原因，都没有继续揪着再往深了聊。

许真源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了。弄清了始末，虽然依旧寒心，但她好像看开了。或许是明白了自己对顾曳的心思，她一下就有了精神支柱。

非要理解的话，大概类似于，赌场失了意却还有情场得意。失去了亲情，但好歹收获了爱情。

虽然亲情和爱情不可较之孰重孰轻，但那份亲情的失去，过不在她，在许明朗，她是时候不必再为这份亲情揪心了。

原本昨晚她答应顾曳说今天好好聊聊的时候，是准备将那些埋在她心底的压抑和沉重和盘托出的，但现在她却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，她已经不觉得难熬了。

在她弄清她对顾曳的感情的那一刻起，在她接受她原来喜欢他的那一刻起，她好像就不再形单影只了。他给了她一种可以信任的安全感，而她真正地接受了这份安全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