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今迷雾草已采得，原路返回吧，呃……”

宁知晓一时哑口无言，林中的烟岚之气渐浓，根本看不清方才他们从哪个方向而来，原以为这次还算顺利，不想还是遇上了难题。

“看天色大概已是过了午时，云公子，若是辨不清方向走了岔路，我们恐无法在黄昏前回去了。”

话才说完，似有怪声发出。宁知晓下意识靠近云间，环顾四周，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明显。

“跟紧我，附近有东西，听声大概是某种野兽，只不过个头不小。”

云间已收起迷雾草，拔出腰间长剑，危险重重中他亦不敢大意。

“可是周围也没发现呀……”

宁知晓屏着呼吸将目光扫过周边，怀着不好的预感，抬头向上看，那一刻她差些吓得灵魂出窍，僵硬地抬手拍了拍云间。

“云……云……”

云间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，在他们头顶的树梢处倒挂着一只巨型褐色蜘蛛，那八条死死攀在树枝上的腿蓄势待发，前口的尖牙一动一动，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声响。

“我们怎么办……”

“还能怎么办，跑！！！”

顾不得那么多，云间扔了木棍执起宁知晓的手腕，也不知正确方向究竟在哪边，总之先逃为上。这只毒蛛不知长了多久才有如此之大的体型，瞧那尖牙若是咬在人身上，怕是能直接撕下一块肉来。

宁知晓都吓傻了，被他抓着疯狂奔逃，她也不敢回头看，只知大步向前就对了。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，是那只蜘蛛追来了，好不容易发现的猎物，不愿让他们轻易逃走。

这东西八条腿速度极快，一个蹦跳间就追上了两人，云间只得将宁知晓护在身后，一剑刺出去。

宁知晓忍着惧意，也从地上捡石头砸去，不过这显然没起什么作用。毒蛛嘴里开始吐出白丝，云间分不开身去帮宁知晓，她便被蛛丝缠了，脚下又踩了石头向后摔去。

云间挡开蛛丝，去拉宁知晓的间隙也未察觉这里的地势，她身后是一面斜坡，他也没来得及将缠着她的蛛丝割开，两人就这样滚下去，一直到他们落进了一个坑洞里。

“云公子，我给你拖后腿了，对不住！”

“说那些无用，想想怎么离开这里才是。”

甩掉了毒蛛，滚进这个洞穴，云间又在滚落的途中他护着她，右肩处被划出了一道伤痕，还在汩汩冒血。洞中阴暗潮湿，还有从上而落的水滴声，扫视周围，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。

“这个洞并不安全，你看那些蛋。”

“我们才逃离了毒蛛的魔爪，又掉进了什么东西的窝里啊？”

云间长叹一声道：“蛇。”

“呜呜我命休矣。”

看看现在身上全是泥土和各种残渣，发髻也是凌乱无章，宁知晓除了唉声叹气别无他法。云间因护她受了伤，她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好受。这时候便不再想着男女大防，她割破了裙边的布料，去为他包扎。

“洞中有止血的药草，可能是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了，我把它们捣碎敷在你伤口上，有点疼，你且忍忍。”

他身材精瘦，但臂上肌肉却十分紧实，宁知晓的五指触到他的皮肤时好似被灼烧般，即便是已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入非非，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。前些日子她叫木樨给她找了一摞话本子打发时间，谁知那粗心大意的也没看其中夹这那么一本能令人惊掉下巴的图册。

此刻她从这个角度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，时而滚动的喉结让她只是瞧了一眼，就记起了那本图册，又听得心中的一阵咚鼓声，她不由得面红耳赤。

“好看吗？原来在这样不妙的境况下你竟还会分心。”

“胡说八道，谁分心了，只是看你的伤有些骇人而忧思罢了，谁叫你是因我才受的伤。”

“是吗？不过我倒是在想你是否真的克我，头回见你时，你以玉簪刺我，二次见你，我护了你却还得因你而伤，木晓姑娘，你欠我的利息是越滚越多了。”

听着云间的话宁知晓脸上是大写的囧，尽可能忽略他的发言专心致志放轻手上的动作，将止血药草慢慢放在他伤口处，再包扎起来打了个结：“才不是我克你，八成是老天爷有眼，叫你这窃贼遇上了我，作是给你的教训了，可是，于我来讲，我是很感激你的。”

“呵呵，那你思虑思虑如何报答我？”

“你偷窃不就是爱财？回头我给你钱财便是，莫有龌龊心思，以身相许那套我是不可能的。”她说得斩钉截铁，虽说就算以身相许，他这般绝色的自己倒也不算亏了，可这人品，不成不成，不过关。

云间淡淡一笑，闭目养神。洞穴中有呼呼风声，两人这才发现里处还有一条通道，也不知是去向哪里。鬼哭般的风声让宁知晓忍不住又晃醒他。

“你信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蛇窝吗？”

“不信。”

“那你觉得我们是找根藤条结起来爬上去呢，还是继续往里走？”

云间看了看坑洞口，摇摇头道：“洞口太高，上不去的，往里走吧，这里可能有何玄机。”

点了为数不多的火折子，走在黑暗的甬道中，除了脚步声与风声，什么也听不到。微弱的光，只能看到墙体两边刻有壁画，这让宁知晓更为惊愕。

“为何有壁画，看这模样似乎也许久了，我曾听闻前朝皇陵建在潼桦山附近，莫非此处是前朝皇陵？我们误打误撞进来，好像挺不合适的。”

云间表情凝重，他也不回应宁知晓的困惑。路的尽头是一扇门，门上的图案大气恢宏，一对游龙呼风唤雨，腾云飞天，门的两侧立着石俑，约莫是守门之卫。

“委实对不住，我等并非故意打扰，这便就走，莫怪莫怪。”面前阴森的一切还是让宁知晓感到压抑，她大有一种叨扰了亡灵的自愧。

“云公子，咱们还是离开吧，这般闯入别人的陵墓，着实不敬。”

可云间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，她发现他从进入甬道以后就变得沉默，好一会儿都总是自己一人在说话，此时此刻的忧思又多了一分：“你，何故不回应我？不会是被何种鬼神上了身吧……”

“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？我若是被鬼神上身，你焉能安好？”

“那你也不要一副冷冰冰哑巴的模样，我当你听不到我讲话呢，我说，还是快走吧。”

云间以行动回应了她自己的决定，径直走向石门。

他的举动让宁知晓错以为他又想行窃，顿时有些不满。

“喂！你不会还想进去吧？！你都窃了徽文轩宝册了，现如今连陵墓也不放过？”

云间不做解释，在门前思虑半晌，抽出长剑在自己手心割出一道红。宁知晓看呆了，这人怎么还自残？但他接下来的做法更是不解其意，只见他将流血的手掌按在们中心的珠子上，鲜血随着沟壑流向两边。

很快有什么机关转动的声音在嘎吱嘎吱作响，沉重的石门，自己开了。内里仍是一片黑暗，宁知晓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了解的实在太少了，他为何会知道如何开启前朝皇陵的门？

他迈步向里走去，而周围压抑的环境让宁知晓不敢独自停留在原地，只得被迫跟上。进了门，火折子的微光照到两侧油灯，她用最后一点火星点燃了两个灯盏。

见云间的表情格外严肃，宁知晓想斥责他闯人家陵墓盗宝的话硬是卡在嘴边没说出来。她怕如若将他惹生气了，他一怒之下会不会出剑斩了她，虽说能葬在皇陵也是高规格了，但她还没想这么早就长眠不起，何况这陵墓还是前朝的。

宁知晓想问他究竟目的为何，可对方又不答话，她无奈取下灯盏，跟在他身后。向前还是甬道，油灯也只照明前方几步处。二人的脚步在地砖上踏出声响，宁知晓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占据了大脑，她已经不想再见什么可怖的东西了，从掉下山崖至今，她觉得她已经看够了。

“别去了吧？”她一把拽住云间：“莫再往前了！难不成你想在此送命？你想，我还不想！若再有什么你我不能敌的物种，这前朝皇陵便真要作你我的葬身之处了！”

她盯着云间冷漠的眼神，一时差点忘了要如何接话，这人太奇怪了：“你执意想进去是为何？我猜到你大概并非普通百姓，或许之前是我想错了，你并不求财，对否？”

“木晓姑娘，不该你知道的东西，还是少问为妙，否则，我不介意让这座陵墓多一个陪葬者，我既能护你，便也能杀你。”他一改之前的不正经，此番道出之言真真带了些恐吓。

宁知晓从未遇见过能有这等威慑力的人，即便当朝的今上也不曾有，她恍惚一刻，瞬觉自己一直与一个极危险又心思深沉的人同行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后怕。

实在不敢再说什么，如今寄人篱下，只得顺着他，宁知晓默默在心中祈祷，希冀着上苍能佑她安稳回到京都，对父王母妃的思念在这一刻委实是达到了顶峰，一向坚韧的她还是落了颗泪珠子。

云间才不去看她情绪何如，仍是迈步朝前，他没层想到此番会如此幸运，竟来到了一直在找的地方，可惜身边人不是流光，这趟就要比原想的难度要更上一层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