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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第 4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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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具尸体看上去仿佛刚死去不久,鲜红的血液还留存于体内,那肌肤虽呈青白之色,却不曾干瘪……可又像是死去许久,因为尸体已经露出半边脸骨,而那骨却让人悚然——不是白色,竟是绿色。

仿佛有人故意将皮肉刮去,以笔将这些骨头点上了别样的色彩。

而且这两具尸体,明明都是男子,可腹部却是高高隆起,宛如怀胎十月的妇女一样。

“他们肚子里的是什么?”楚南星问。

五福弯下腰,将堆叠至脚面的白衣撩起些许,随后从靴里摸出一把小刀。

商陆见此,立即护着楚南星两人后退两步,把身上的斗篷如蝶翅一样张开后,冲五福点了下头。

五福接到指令,动作利落地挑断尸体上的腰带,随后划破衣料……

没了布料的遮掩,那尸体浑圆的肚子,瞬间跳入楚南星眼中。

那肚子里似乎揣着硬物,将肚皮撑的很紧,皮面上纵横着青紫经脉。

纵使不曾亲眼见过怀胎十月的肚子,他却是知道,即便是胖如二百斤之人的肚子,也绝不会是这个样子的。

五福下落的刀尖在离肚皮毫厘时停住,惶惶不安地反复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几眼,就在月朗忍不住打算亲自去剖开那肚子时,五福终于是下定了决心,攥紧刀柄狠力一划,一团白色的东西从肚里蹦了出来。

——而就在这瞬息间里,板车旁的五福不见了踪影。

那从尸体的肚子里蹦出来的东西,好像一团搅乱的蚕茧。蚕丝团上挂着厚重透亮的黏液,正蜿蜒地漫至地面,在地上汇聚成一滩蛋清一般小水洼。随着黏液逐渐从蚕丝团上滴落,慢慢的,莹白的蚕丝团中透出斑斑点点的红色。

“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?”月朗手上忽然出现一根筷子长短的冰棱,小心地挑起一根挂满黏液的丝线。

“嗯?我看看,”楚南星围着两辆板车转了一圈,都没发现五福凭空消失的线索。听见月朗这声疑惑,立即放弃找寻五福,折了一根枯枝走过去。

月朗扭头瞥了一眼,然后朝楚南星递去一根冰棱,“用这个,”

楚南星看着那根冒着寒气的冰棱,迟疑了一下,扯过斗篷的一角裹在手上,随后才接了那根冰棱……即便有布料的阻隔,但接手不过瞬息,冰棱上的寒气便穿透了布料。

楚南星面色纠结地看着手里的冰棱,他是一个正常且普通的人,无法像月朗那样面色如常握着一根冷彻入骨的寒冰,却像只是随手从草上折来的一截枯枝一样。他现在想着,如果悄悄丢掉这根冰棱,明年酷夏的时候,他屋里祛暑的冰块会不会减少。

因为……月朗极爱惜这些冰,尤其是这种凭空而现的冰,就仿佛那是他抽骨化成的一样。

“给我吧。”商陆伸手把他手里的冰棱拿走了,但眼睛始终盯着月朗,生怕一个错眼,月朗就会徒手去摸那团诡异的蚕茧。

因为月朗正略显急躁地用冰棱拨开那些极细的丝线,想知道那被包裹在丝线里的斑斑点点的红,是个什么东西。

如蛋清一样的黏液不住的往下淌,而那汇聚成的水洼,却没有再延展开,它保持最初的大小,就仿佛地上有一个深坑一样。但他们都清楚的记得,地上是没有这样的一个坑的。

“这是……化开了吗?”楚南星看着绵绵不绝的黏液,像是块阳光下融化的冰块一样。而那裹在其中的红,渐渐明亮起来,仿若炉膛刚熄的红亮的炭火。

他的语调与往常一样,纵使讶异,也保持着不疾不徐,但他的话刚一落下,月朗就仿佛受到了惊吓,忽地打了一个楞挣,像是被从酣梦惊醒一般,僵硬又缓慢地朝楚南星看去,而这一刻他脸上的神色竟是困惑的,好似不认识面前的人一样。——低着头拿着木棍专心戳弄丝团的楚南星,并没发现这一异样,就连一直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的商陆,也在那一刻,不知受到什么吸引,鬼使神差地错开了眼,看向一只飞过的鸟雀。

“这是……”楚南星蓦地感到手里木棍往下陷了一下,似乎是戳破了什么,急忙将埋入丝团里的木棍抽回来,就见木棍另一头上附着零星细小的红点,“什么动物的卵吗?”

那红点只有针尖大小,即便是凑到眼前看,也辨不出是个什么东西,只能从地上那丝团,以及一地的黏液中猜测。或许眼前这团蚕丝一样的东西,应该是什么动物产的卵。

但——什么虫类会在尸体中产卵呢?

商陆靠拢过去,仔细端详着木棍上的红点。那红点并不透明,虽然极微小,却依稀能看见红中有如丝线细的黑点,或许那便是卵中的幼胎。世间并非没有仰赖人体而活的物种,但能在人体内筑巢的物种,他却是不曾听闻过。

他此前听过最凶恶的,也不过是将人体内五脏蛀空的骇闻,且这一传闻,并没有证实过,他只是偶然在一本杂书上见过,关于那个物种的名字,他在几本书中也曾看见过,所以这个物种的确是存在的,但是否能造成那样的骇事,就不得而知了。

蛀空的五脏……

不知想到了了什么,商陆豁然侧过头,震惊地看向板车上的尸体,“生息借我。”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楚南星伸出手。

楚南星手里始终捏着那根木棍,见到伸到面前的手时,眼里闪过短暂的迷茫。

在他还未有任何反应时,月朗微倾身,又伸过手来,将那根木棍从他手中拿走了,然后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,“愣着干什么?”

楚南星瞪了他一眼,随后从怀里摸出那把商陆赠予的匕首,“商哥想到什么了吗?”

他方才之所以呆怔,只因商陆说“借”,可这把匕首明明就出自他之手,为何要说个借呢?

“嗯。”商陆接了匕首,起身朝板车走去,“需要验证一下……”

先前忽然消失的五福,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,等商陆站在板车前时,他十分殷勤地把身上裹的白衣脱了下来,双手呈递给商陆。

商陆冲他摇了摇头,然后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,随手就要往地上扔。五福见状急忙就要去接,却被月朗抢先接了过去。

月朗接了那件斗篷,转手就丢在楚南星身上。

那厢楚南星正欲起身,冷不丁地的一件斗篷兜头盖了下来,若非闻到熟悉的气味,他定要将这件斗篷狠狠掼在地上。最后那件斗篷被楚南星妥善的安置在臂弯上。

“公子……”眼见商陆提刀就要往那具已剖开肚子的尸体上落,五福低声惊叫了一声,“让我来,”

商陆微垂首,自顾地沉下刀尖,从尸体的咽喉处戳进去,然后缓缓向着肚腹划开——尸体的脏腑具在,但却如干瘪的果子,上面挂满滴淌着粉色汁液的丝线。

“呕…………”

尸体内部展开的那一瞬,月朗情不自禁地干呕了一声,赶在他更多不适之前,商陆伸手罩住了他的双眼。

月朗生于净地,对于血腥污秽,天性里带着排斥。

虽然脏腑具在,但尸体却缺失了肋骨,那本该属于骨的位置上布满了淡粉的丝线,换而言之,这具尸体就像是一间挂满蛛网的空荡荡的废屋。

眼前这具尸体令商陆脸色大变。纵使他对那物种所知甚少,可从仅获知的三言两语中,无不都在说此物的可怕…………他犹记得那书中对此物的述写。

——不入十殿,不入生尘,死亦生,生亦死。

而书中对此物种的记述,是大片大片的空白,以及诸多的重复。这意味着对于此物种,他们知道的都是相同的,模糊的,片面的。无人知晓它们是从何地生,又存于这个天地几多年,它们的一切都无法定论。而他们唯一能定论的,便是此物的可怖,是为天地不容的物种。

看着商陆骤然巨变的脸色,楚南星的惊骇立时转变为担忧,“哥,怎么了?”

月朗在听见这话后,就要去扯开商陆压在他眼睛上的手,着急道:“让我看看!”

察觉到月朗的动作,商陆下意识地更往手上压了一份力……他这力实在有些过重,压的月朗向后趔趄了一下。

“哎。”楚南星慌忙伸手撑了月朗一把,“商哥……”

他的话被商陆接下来的短短三字堵回去,轻飘飘的三个字,却让他遍体生寒。

——双子蛛。

这三个字是商陆在喉头滚了好几滚,带着些许颤抖一字一顿的才从嘴里蹦出来的。

这三个鲜为人知的字,好似一句神秘的魔咒,一旦有人将其念出,瞬息就能将人带入茫茫无际的冰原……楚南星只觉自己好似在这片冰天雪地中踽踽独行了很久很久,血液已被冰封,身体里再也没有一丝活气,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坚硬的冰碴。

这是一片寂静无声的冰原,他只听见自己牙齿在咯咯作响。

纵然以往他不曾听闻过双子蛛,但却实实在在地旁观了清韵整三年的惨状,那是死亡也无法结束的痛苦。

三钱说过现有的,他们遇见过的,并不是双子蛛的全部,甚至可以说是微末的。

当初知道清韵的痛苦源自双子蛛时,商陆就动手去查过。世间秘密多经不住处心积虑的探查,奈何,有关双子蛛的线索寥寥无几,只知……它是世间至毒至害,子蛛成熟后,是为母蛛——母蛛产卵数以万计,所以双子蛛无穷无尽。

楚南星僵硬地转动脖颈,看向地上那滩白丝,脑中不住地回响着…………怎么会,怎么会。如此诡谲莫测的东西,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数量。

一想到这山峰中几十具的尸体,咯咯作响的便不止是牙齿了。

天边灰色的云,沉重地向这边压过来,四周的草木也在微微晃动。楚南星抬头向天空看去,“是……要下雪了吗?”

“嗯,是快了。”

平息下来的商陆,也抬头往上看,不过他的眸中并未映着灰沉的天空,而是更远处一座耸高的山峰。那峰的后面便是河谷,再过不久,纷乱的白雪就会翻过白头翁,再越过那座山峰,纷纷杨杨的落下来,到那时,这个世间就有两座白头翁山了。

“别怕,”商陆垂下眸,看向害怕到发抖的五福,扬唇勾起一抹笑,声调一如以往的温柔,“那些还未从峭壁清理出来的,任他们在那儿吧。你们只需将洞口封严实就可以了。要下雪了,你们五个先下山吧,剩下的……交给井犴他们,”

五福左手紧紧抓着抖个不停的右手,看了看板车上的尸体,又抬头看了看商陆,哆哆嗦嗦地道:“公,公,公子,您,您,放心,我,我,虽然害怕,但做事,一向,一向有始有终……您,您站远些,别沾,沾上这些污秽,”

“好,你们辛苦。”

商陆含笑冲五福颔首,然后抓着月朗离开板车旁。在这一过程中,他始终没有放下盖在月朗眼睛上的手。最后更是在月朗吱哇乱叫下,硬是把人支下了山。

看着月朗似乎走一步就要踏出一个坑的背影,楚南星扭头问挡在板车前的商陆,“为什么不让他看?”

商陆摇了摇头,“怕他想起些不开心的往事,”

楚南星歪着身,朝商陆背后看去。

先前他们站过的那片土地上,倏忽多出一个长坑……

楚南星眨了眨眼,看着那足有一人高的长坑,实在难以相信,它是如何在这短短不到半刻的时间里出现的,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,是不是这坑一直都在,只是先前他没注意呢……

见楚南星歪斜着身子,似看见了什么令人震惊的场景,两眼瞪得溜圆。商陆缓缓半侧身向后看去。

那长坑中不见五福的身影,可坑中却不住的有泥土抛上来……

心中登时恍悟过来,这种对他们司空见惯的场景,的确不足为奇,但对于头一次见的楚南星来说,那可称的上是诡异的奇观了,毕竟他对五福并不了解。

跨前一步,将楚南星歪斜的身子板正,然后轻描淡写地解释道:“五福在挖坑呢,”

“嗯?”对于商陆这句十分精简的解释,楚南星只听得脑子里迷雾更上一重。

五福在坑里挖坑?

即便五福不是常人,但几乎是在顷刻,就挖出这么长的一个坑,好似也过于匪夷所思了些……

“噢,他不是一个人,”看着听完他解释后,仍旧难以置信的楚南星,商陆适时的补上一句解释。

听完楚南星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,如此就合理,一个人纵使有再大的能力,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出这么长的坑……他忽然又顿住了,脑子里回响着商陆刚才说的那句,“不是一个人。”

不是一个人……那么又是在什么时候,凭空多出了其他人呢?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?

而关于这些疑问,商陆显然没有再主动解释,他虽然将自己伪装的恢复到以往那般平稳,但楚南星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,他能看透那对漆黑的眼瞳里藏在不安。可他记得……商陆的眼瞳并不是这个颜色。

回村子时天已黑了,而他们预测的那场雪也迟迟没落下来。村子很静,明明白日里有人声,眼下却又好像恢复到他初入村时的模样,寂静无人,就连挂在檐下的灯笼都没燃起一盏,偏偏今夜无月,目之所及都是黑漆漆的,即使隔得稍近,看得也不真切。

经过织锦的屋子时,漆黑的屋内陡然跳起一星烛火。楚南星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,商陆伸手在他臂膀上安抚地拍了拍,而后低声道:“锦姨在等我们。你先回去,我进去跟锦姨报声平安,”

许是白日里冷风吹得多了,楚南星反应略有些迟钝,过了一会,才呆呆地点了下头,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。

商陆看着楚南星走出一段距离后,才推开织锦的院门。此时屋内又亮起一盏烛火,只见墙一道欣长的人影,正端着灯盏向门口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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