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的阳光斜照在地上，金红的光芒给台上正比试的两人平添一份热意。
两人你来我往，五招之后，另一人便被凌文抓住破绽。
那人起身抱拳：“多谢师兄指点。”
“承让”凌文抱拳回道。
楚云潇记下这第九十九名弟子的成绩，抬眸道：“最后一位，凌昊。”
下一刻，一名身材中等，长相平平无奇的弟子走上前来。
“凌昊在此。”
楚云潇眼神询问凌文三人：你们谁上？
柳青衣看了看凌昊，犹豫一瞬，上前道：“凌初愿意一试。”
内门弟子总共一百名，大多都是两位师兄考核的。
她只上场了三次，与她比试的人实力都不算强，而且下手都有分寸，所以倒是不担心比试过程中出什么问题。
而且这个排名都是按照上一次考核的实力来安排，这第一百名，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。
想及此，柳青衣便更加坚定想法。
然而楚云潇看了看那位外门弟子，确认性地问道：
“这位凌昊师弟可是煅了体的，师妹确定要比试？”
凌文若有所思：“难怪我觉得有几位实力大涨，力量很强，难不成不是煅体的？”
楚云潇没有说话，那凌昊自行为他解答：“没错，包含我在内，共有十二位师兄弟煅体。”
凌文凌熹两人惊诧。
柳青衣虽然听过煅体一定程度上可以增强体质，可是对于剑修来说，并无太大作用。
如今听楚云潇问起，只当是她看不起自己，当即扯了扯嘴角：
“师姐可别小看我。”
说罢便走上台去。
“师兄，请。”
凌昊见她上前，想来肯定是有把握的，便拿出全部实力与之对上。
柳青衣接住对方的第一剑，只觉得自己虎口发麻，完全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大的力气，然而比试已经开始，她咬紧牙关提剑再上。
过了几招后她便发现，对方力量虽强，可是功法却比不上自己所学，比下来也算游刃有余。
她想着快点结束战斗，于是变守为攻，然而对方将剑舞得密不透风，她竟找不到机会。
眼看着时间越来越长，而两位师兄都是很快便结束战斗，她心中着急，尤其看到旁边弟子窃窃私语，更是恨不得立即将对手打败。
然而越着急越找不到对方的破绽，此时心底又有个声音开始冒出来：
“你看啊，你连一个外门弟子都打不过。”
“周围的人都在看你的笑话，你听到没有？”
柳青衣余光往周围一瞥，那些讨论着战况的人仿佛都在笑她，偶尔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嘲讽，对着她指指点点。
“这样的人居然当了亲传弟子？”
“唉，不知道峰主看上她什么了。”
“嘘，听说真人是看在柳家的份上才收的，不然你以为她怎么够格！”
周围的一切让柳青衣感到眩晕，她晃了晃脑袋，却发现人们又恢复了正常。
她心中升起一阵不安，只想快点结束这糟糕透顶的考核，于是下手越来越狠辣，完全没注意到楚云潇等人已经皱紧眉头。
赢过他，赢过他！
柳青衣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。
决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输！
凌昊已经显出颓势，毕竟功法灵力不够，纯靠身体力量支撑，能够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。
他想认输结束，可是凌初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，他不得不继续提剑防守。
楚云潇发觉柳青衣出手越来越快，站起身大喊一声“停下！”
然而就在她喊的一瞬间，柳青衣汇聚灵力，朝已经脱力的凌昊狠狠刺去。
凌昊半跪在地上，浑身被灵压镇住，动弹不得，这一招他肯定接不住。
眼看灵剑马上刺到面前，楚云潇化出一道灵力，打在柳青衣的剑上。
柳青衣只觉得虎口阵痛，随即传来灵剑掉落的“哐当”声。
旁边立刻上前两人将凌昊扶起来站到一边。
楚云潇强压住心中的火气：“凌初，你在做什么？！”
一旁的凌文两人见师姐发火，不敢做声。
这一次确实是小师妹太过了。
柳青衣看也不看地上的剑，转头向众人：“我赢了。”
声音很轻，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楚。
楚云潇简直气笑了：“这是考核，不是比试！”
柳青衣不语，脸上平静无波。
楚云潇懒得再说，直接越过她走到凌昊面前，轻声问道：
“怎么样？有没有受伤？”
凌昊此时已经缓过劲来，勉强能够自己站立。
见师姐跟他说话，他两手微微捏住衣服，局促一笑：
“师姐出手及时，我只是有点力竭，没有受伤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楚云潇冲他点点头，随后向众人大声说道：
“凌昊，筑基中期，力量扎实，心态平稳，考核成绩：上上。”
说完转头看向柳青衣，语气淡淡：
“凌初，你心气浮躁，竟险些伤到同门，按挽月峰的规矩，需抄三遍《静心经》，三天之内完成。”
听到这话，柳青衣没有反驳，只是紧紧捏住裙摆，指尖发白。
凌熹欲言又止，凌文拉住他，对他摇了摇头。
……
楚云潇回到住所，满脑子都是考核的情景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柳青衣能做出这么傻的事情，还以为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参加考核，就能避免一些麻烦，现在看来，该来的总是躲不掉。
而且……她没记错的话，大师兄明天就要出关了。
楚云潇：就很心累，要修炼，还要跟他们玩这些弯弯绕绕。
亲传弟子的考核在第二天下午。
中午时分，楚云潇坐在榻上悠闲喝茶，一旁的地上摆满了一捆一捆的柳枝和竹子，秦修正坐在中间抽了几根摆弄着。
这是因为前些日子下山，楚云潇看到一个店门口摆着一张摇椅，随口说了一句“用它躺着晒太阳应该很不错。”
然后秦修便自告奋勇说要给她编一个。
为此还特意下山学了两天，此时正是显出他学习成果的时候。
他侍弄着手中的六条，看了看外面的天，奇怪问道：“凌清，你今天中午不去藏书阁啦？”
楚云潇拨开杯中的浮沫，喝了一口透亮的茶水：“我在等一位不速之客。”
嗯，不愧是明前茶，真是滋味醇厚，唇齿留香。
不枉她带着秦修和胡音儿去后山采摘了两天。
秦修手上不停，正要再问，院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。
楚云潇放下茶盏：“喏，来了。”
凌风已经大步流星进了房间，面庞冷冽。
楚云潇给另一个杯子倒上茶，推到对方前面：
“我看大师兄心有火气，不如喝杯茶冷静一下？”
凌风看了看一旁的秦修，再看看楚云潇。
楚云潇无所谓一笑：“大师兄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凌风见她自己都无所谓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：“你对这位朋友倒是信任。”
楚云潇扬了扬眉：“我对朋友都很信任。”
凌风扯了扯嘴角，并不想跟她探讨这个无聊的话题，他敛去仅有的笑意：
“你为何罚小师妹抄写经文？”
楚云潇笑意不变：“我只是按规矩行事。”
“她并没有伤到凌昊。”
这次楚云潇是真的笑出声来，随即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这位大师兄。
明明上一世这位大师兄可是很守规矩的，责问自己的时候，山规律令那是随口就来啊。
现代有个词叫“双标”，她想最是适合凌风不过了。
她也冷下脸，看着手中的茶水微微漾起：“等真的伤到就晚了！”
凌风沉吟许久，才道：“她毕竟是我们的小师妹，何况她家里遭逢变故……”
“受不了打击。”楚云潇截断他的话，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，她可怜需要照顾我都理解，可是她是挽月峰的弟子，难道凌昊就不是挽月峰的弟子了？！”
楚云潇从未对凌风感到如此失望，他变得自己都感觉有点陌生。
不过……自己前世不就领略过吗？为什么还对他抱有希望呢？
凌风听到这话，哑然片刻才继续说道：“那你为何要让师妹参与考核？按例她本不用比试。”
“我当时是让她自己做的选择，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。”
凌风看着师妹冷静的面容，不知怎么也有点火气：
“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她，她能怎么选？不就是在逼她上场吗？！”
“大师兄，若是你会怎么做？”楚云潇直直盯着他的眼睛，
“直接不让她上场？那她又会不会说我看不起她？”
凌风不悦：“未发生的事你如何能确定？”
“未发生之事不能确定，那已发生的事实大师兄又为何来诘问？”
“我……”
“大师兄！”楚云潇已经没有耐心再说下去，不过吵到这里，她心情已经平静下来，
“我还是那句话，若我做错了，你大可以按规矩惩处。”
“还有，既然大师兄已经出关，按照规矩，今天下午的考核就交给你吧。”
不等凌风说话，她端起茶杯吹了吹：“慢走，不送。”
凌风无可奈何，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师妹，只得甩甩袖子离去。
秦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楚云潇一乐，道：“你看什么呢？”
秦修回过头，眉头未松：
“他说的话好没道理，昨天的事我都听说了，明明就是凌初下手没有轻重！平时师兄们跟我过招的时候都小心不伤我呢！”
楚云潇微怔，连一个外人都知道的道理，凌风却不愿明白，真是好笑。
她掏出一块糖抛给秦修：“既然是没有道理的话，那咱就不要理他。”
秦修接住糖果，认真“嗯”了一声。
凌清说的才是对的！
……
过了晌午，五人便在练剑台集合。
台下不少其他弟子前来观摩，门内向来鼓励弟子间相互切磋学习。
楚云潇说不管考核就不管，此刻站在台边，懒洋洋地晒太阳。
凌风站在中间，脸色沉冷。
凌熹小声向师兄师姐嘀咕：“大师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，谁欠他钱了？”
楚云潇无辜笑笑：“不知道啊。”
凌文看了看两人，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，微叹口气。
或许挽月峰以后不会像以前那么平静了。
说实话，有时候真羡慕凌熹这样的，啥也不知道。
凌熹听到师兄叹气，警觉道：“你是不是在骂我？”
凌文无辜：“嗯？我没有说话啊。”
凌熹还想追问，中间的凌风看见了他的动作，本来就严肃的脸上更冷了。
“凌熹，你第一个来吧。”
凌熹看着大师兄冷冰冰的眼神，心中惨叫。
天呐！来者不善，看来今天自己要被揍了。
……
一炷香之后，凌熹扶腰弓背走回刚才的位置。
大师兄下手可真狠，那一脚踢来，他险些以为自己腰要断掉了，痛得他龇牙咧嘴。
凌风轻飘飘立在台中：“小有进步，别偷懒。”
“凌文，你来。”
凌熹揉了揉自己的腰，跟正要出列的凌文小声道：
“你可小心一点，今天大师兄下手可真狠，我看不是别人欠了钱，像吃错药了！”
话刚说完，凌熹便觉得自己的嘴被灵力封住，嗯嗯几声愣是说不出话。
他震惊地看着大师兄，无声抗议。
凌风面无表情：“你话太多了。”
凌熹看看他，再看看凌文。
你看，大师兄是不是被我说中了？他肯定是吃错药了！恼羞成怒！
楚云潇玩味地看着他们。
另一边的柳青衣也忍俊不禁，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，不过很快就收回去。
“唉！”凌文重重叹了口气，摇摇头走上前接受考核。
凌熹：？你是不是又在骂我？
……
一炷香后，凌文面色正常地走回台边。
比起凌熹，大师兄对他下手就轻了许多，只是灵力有点动荡，外表无伤。
凌风脸色稍霁：“三师弟进步不小，师傅若是知道一定很欣慰。”
凌文拱了拱手，没有说话，然后看了楚云潇一眼。
楚云潇淡淡道：
“第六式未练到精髓，反手刺剑时向下了一寸，再有就是脚部力量不够，那一记斜踢本该逼退大师兄一步，可他只退了半步。”
凌文点头称是。
凌熹连忙指了指自己：
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？
楚云潇抬眼看了看他：“第五式到第八式，加练。”
凌熹顿时如霜打的茄子，蔫儿了下去。
柳青衣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三人的交流。
凌风站在中间，看着柳青衣迟疑道：
“按太阿的规矩，入门第一次考核可以省去，小师妹意下如何？”
柳青衣收回目光，垂首咬了咬嘴唇：“大家都是师傅的弟子，我有何特殊呢？”
柔弱又坚强。
看得楚云潇当即就想给师妹鼓掌。
而凌风听到她这个回答，脸色也不冷了，语气也不生硬了。
一刻钟过去，凌文和凌熹看着凌风慢得离谱的剑招，有些无语。
他们想到了会放水，可没想到大师兄直接放了个无尽海！
就连台下的弟子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，不知道大师兄这是在做什么。
凌文两人一言难尽的望着楚云潇，楚云潇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上两人的表演。
察觉旁边的视线，她笑了笑：“怎么了？”
这多好看呀，两人的剑舞还挺有观赏性的。
让她想到了在现代看的一部电影里面的“情意绵绵剑”。
别说，还真有点想念可以看电影的日子。
总比在这里看这些陈年戏剧的好。
凌文见她接受良好的样子，张了张嘴，最终也没说什么。
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，柳青衣的考核终于结束，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高兴。
楚云潇见没有剑舞给自己看，便准备打道回府，其他人也准备散去。
柳青衣见她要离去，突然出声道：“师姐不考核吗？”
这话一落，周围瞬间寂静。
楚云潇听到身后的声音，她缓缓转过头，对着看着自己的柳青衣轻轻一笑：
“师妹有所不知，我十五岁时便免去考核了。”
她指了指台上自己之前坐着的位置，“我一般都是在那儿。”
柳青衣一哽，勉强提起笑意：“凌初之前不知，是我唐突了。”
楚云潇收回目光：“无妨。”
随即便径自离去。
凌文和凌熹对视一眼，也抱拳后离去。
柳青衣握紧拳头，对上大师兄关心的目光，牵强笑道：“我没事。”
凌风看着对方故作坚强的模样，感到一阵心疼，对二师妹更加不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