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了兰斯的诊断单之外，褚明轩还有一个让他非常在意的问题没有来得及问杜尔医生。他伸手指向诊断单上的剑盟纪元四个字问道：“请问，剑盟纪元这个年份是根据什么来定名的？”

杜尔医生奇怪地看了一眼褚明轩：“你不知道吗？我以为这在这里并不算什么秘密。”

褚明轩点了点头：“我确实不知道。”这些内容或许在以前那本帝国建立史册上会有所记载，但自从兰斯上次阻止他去看那本书之后，他就再也找不到那本书了。

杜尔医生倒也没多想，顺口解释道：“哦，纪念王国成立 40 周年，明年就是第 41 年了。”说到这，他有些感慨地补充了一句：“只可惜我父亲去世得早，不然在今年春天的时候，他一定会花大价钱去买一瓶圣爱美浓葡萄酒来庆祝。”

褚明轩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，杜尔医生看着他问道：“你是最近才过来的吗？前段时间我有事去了一趟……”说到这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，不自然地改变了话题：“别的地方，回来还没多久就看到你过来找我了。”

褚明轩微笑着说：“我想是的，我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，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。”

杜尔医生关切地问道：“这个问题严重吗？有时间的话，我可以给你做个检查。”

褚明轩回：“应该不太严重，毕竟还没有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。”

或许是杜尔医生的气场格外自然而随意，褚明轩和他聊了几句后逐渐放松下来，两人一起靠在窗前继续闲聊。

褚明轩疑惑地问道：“我一直不知道我们的国家叫什么名字？”

杜尔医生察觉到褚明轩对失忆一事的不愿深谈，便轻声回答：“我们所在的帝国是雅尔顿帝国。”

褚明轩微微愣住，他的脑海中总有一种熟悉感环绕着，仿佛曾经在某个地方听过这个名字。

杜尔医生继续说道：“我们的雅尔顿国王今年已经 62 岁了。加雷斯王子不久前举行了册封仪式，国王宣布并确定他为第一顺位继承人。”

言外之意，杜尔医生似乎隐含着一些嘲讽。褚明轩察觉到了这一点，便不禁问道：“您似乎对此有些不满意？”

杜尔医生嘲讽地笑了笑：“我可不敢这么说。你就别对我使用尊称了，我们可以更轻松地交流。”

褚明轩应了一声，杜尔医生打量了一会褚明轩后问道：“你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，这么年轻就能获得诺拉大人的器重，真了不起。”

褚明轩无奈说道：“事实上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哪里能得到她的器重。”

杜尔医生发出一阵笑声，他说道：“诺拉大人可不会轻易去信任一个人。”说完，他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，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兰斯身上：“诺拉大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，她经历了这次催眠后，抵抗心理更加强烈。我建议你稍后去陪陪她，如果有什么危险情况发生，随时可以找我。”

褚明轩点头表示同意，他接受了杜尔医生的建议，而杜尔医生的神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：“稍后我还得给我的老师写封信，以免她太过担心。”

褚明轩好奇发问：“你一直提起你的老师，她叫什么名字？”

杜尔医生的笑容更加灿烂了，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。他说道：“温妮·泰勒，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博学的人了。”

当杜尔医生谈到温妮·泰勒时，他的眉眼变得活泼起来。他继续细致地叙述：“我的导师毕业于帝国明智学院，这是一个以培养英为宗旨的学院。她才华横溢，本可以直接进入帝国学院，但她却选择了一所更注重平民教育的学府。毕业后不久，她以出色的成绩进入帝国研究院，在那里度过了五年充实而充满挑战的时光。”

“就连诺拉大人也是……”他突然停住了，向褚明轩抱歉地笑了笑：“抱歉，我太自言自语了。”

褚明轩微笑着回应，对他的话并不介意：“听起来你的老师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。”

杜尔医生的表情仿佛比夸奖自己还要不好意思，他红着脸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。这个时候，他的外表年龄倒是和他的表情相匹配了。

褚明轩站直了身子，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对杜尔医生说道：“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吧，我离开她太久了，必须回去了。”

杜尔医生点了点头，表示理解。就在褚明轩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，他突然开口道：“诺拉大人非常信任你，你不要……不要辜负她的信任。”

褚明轩认真地分辨着杜尔医生这句话的意思，半响没品出其他的含义。他只好微微点头，继续朝前走去。

……

屋内依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，兰斯平稳的呼吸缓缓传进褚明轩的耳中，她似乎沉睡得很熟，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。褚明轩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，他在黑暗中踱步，即将走到兰斯身旁时，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正盯着自己。

褚明轩停下了脚步，皱起眉头，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感到有些疑惑。

他在原地停留的时间有些许久，久到黑暗几乎要将他吞噬，而他却毫无察觉兰斯平缓的声音何时停止的。

就在他犹豫是否继续前行时，兰斯平静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：“为什么不过来？”

褚明轩猛地惊醒，不知何时，兰斯已经靠近了他。她的声音平稳且流畅，没有一丝结巴，她伸手拉住了褚明轩的手，冰凉的触感从两人互相触碰的地方传来，在褚明轩低头看过去时，兰斯靠得更近了。

她身上没有一丝温度，异常的低温让她与常人有所区别。褚明轩莫名地感到一种紧迫感，下意识想要离开这个房间。

然而，他刚刚后退了一步，却发现兰斯抓着他手的力道更加用力了。

兰斯声音依然平静地在黑暗中传来：“为什么害怕我？”

褚明轩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，让他不得不向前倾斜，压在兰斯的身上。他的手掌触摸到她柔软的皮肤，这一触感让他的心中一片空白。接着，他再次听到了兰斯的声音，她的语调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，尽管他无法看清她的脸庞：“我告诉过你，在我面前你不必害怕。”

随着这句话的落下，褚明轩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一阵僵硬，仿佛他的肌肉也被冰封了，只剩下触感还在。他明显感受到兰斯的指尖轻触着他的脸颊、眉眼和嘴唇，然而他却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。

兰斯轻声在褚明轩的耳边低语：“我刚才入睡时做了一个梦，梦见你要离开我，把我惊醒了。”

褚明轩欲言又止，兰斯忍不住亲吻他，片刻后继续说道：“嘘……安静点。”

褚明轩试着动动自己目前还能活动的部分，从简单的一根手指开始。

然而，兰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，紧紧握住他的手指，将自己的手穿过他的手指间说道：“杜尔的治疗果然奏效。你看，我现在身体完全没有任何不适，说话也流利自如。连我的身体机能都恢复正常了。因此，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停止治疗了。”

褚明轩微微皱眉，他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，兰斯却低笑一声伸手将他重新按回来：“别动。”

褚明轩紧闭双眼，努力积攒力量，再次尝试。兰斯仍然在他耳边说着话，语气逐渐由平淡转向轻快，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活力。然而，褚明轩却无法忽视她握着他手时微颤的触感。

这一次，褚明轩终于撑起一些力气。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兰斯产生这种陌生的逃避感，但他作出了一个不同的选择——他伸手回握了兰斯的手，两只手紧密地贴合在一起。

接着，兰斯的一切举动突然停止了，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机器一样，她无法再说出任何话。褚明轩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，那是一种即便是身处黑暗也无法忽视的炽热目光。

她是什么表情？是呆滞？还是快要哭了……？褚明轩不知不觉地思考着，他低下头，亲吻了她的嘴唇。

褚明轩能感受到她的嘴唇颤抖，这告诉他她此刻并不平静。空间骤然安静下来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。

褚明轩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，微微支撑起身体，凝视着兰斯，微笑着拒绝：“不行。”

兰斯呼吸乱了，她颤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：“可是…好疼……”

褚明轩静静地注视着她，即便黑暗让他无法看清她的面容：“哪里疼？”

兰斯颤抖着回答：“每一寸肌肤都在疼痛，我无法控制它们...”

褚明轩愣了一下：“治疗的时候会有疼痛吗？”

兰斯微弱的声音发出一声嗯，几乎是无力地呼出。

褚明轩从她的身上缓缓退开，除了兰斯一直紧握的那只手，他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，坐到了兰斯身旁。他瞥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，思索片刻，轻轻地把兰斯半抱起来。

他温柔地抓起兰斯的另一只手，轻轻揉捏着，轻声询问：“揉一揉会不会缓解一些疼痛？”

兰斯默默地看着他，没有回答。

褚明轩继续说道：“或许我们可以在催眠疗法上暂停一段时间，然后再尝试。但是，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。”

末了，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询问她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
兰斯紧紧抿着嘴唇，过了一会儿，突然提出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：“为什么？明明你也有很多疑问，为什么……你没有向我提问。”

褚明轩继续揉着她的手指，动作毫不停顿：“我不确定，或许是我潜意识觉得你更加重要吧。”

兰斯一下子愣住了，手指的颤抖突然停了下来。

随后，一股自责和愧疚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。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凝视着褚明轩。与褚明轩在黑暗中无法辨别东西的困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，兰斯的目光透过黑暗，准确地捕捉到他脸上每一个微妙的表情变化。

然而，正因为能看得如此清楚……她才感到一阵强烈的愧疚。紧接着，这股愧疚转化为了剧烈的恐慌，兰斯听到自己的心脏急速跳动。

她应该抓住他……

兰斯这样想着，然而她的手却突然间失去了力气。

控制权……再一次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