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德里安四肢都被束缚在铁铐里,不到一米的铁链足有手腕粗,把他束缚在墙上,几乎没有行动空间。
一点动静都能在他狂躁的精神海上激起涟漪。精神海崩坏引发的疼痛,足以让虫丧失理智。
舱门闭合的声音不算小,艾德里安眼睛缩成狭长的一条缝,瞄准了昏暗中潜行过来的人影。
长久的战斗经验让他能准确地评估猎物的能力。
弱小,缺少防备心,没有威胁。
艾德里安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短暂地思考要从那里下口。
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哗啦声。
挣动的力气反震,艾德里安被铁链扯得一趔趄。
他翠绿的眸子一转,缓缓落在手铐脚铐上。
混沌的思绪中,他给自己带上镣铐的片段一闪而过。
他应该好好呆在这里。艾德里安动作缓了下来。
然而猎物还在迷茫地往前走,浑身散发着好闻的香气。
理智片段在猎物的香味前显得微不足道,艾德里安全身的血液都鼓噪起来。
能抗住太空高压的材料发出咔嚓一声,竟是在雌虫的挣扎中出现一道不幸的裂缝。
五米、三米,猎物在靠近。
*
舱室内很黑,只有几盏小夜灯微弱的灯光。
眼睛稍微适应后,秦溢堂才看见角落里的虫。
他缩在墙角,似乎因为前一阵的挣扎而精疲力竭。
舱室里有淡淡的血腥味,浓烈到极致的栀子花味也遮盖不了。
秦溢堂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缸里,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和酸胀感。
怕惊扰对方,他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,轻声道:“艾尔?”
雌虫的手臂微微晃了晃,似是回应。
这么近的距离,秦溢堂将雌虫的现状看得一清二楚。
军装制服已经变成了破烂,露出下方血淋淋的伤口和抓痕,手腕处更是惨不忍睹,皮肉在手铐下磨得一片血肉模糊。
秦溢堂试探性地放出精神力。
在脑海里,艾尔精神力是一大团明亮的月光,暴动的精神海在这轮月亮上留下黑色的裂缝,将月光染得不详极了。
此刻,缝隙不断增大,月亮正在不断扩张。像走到尽头的恒星,膨胀成超新星后发生爆炸,只能留下一小团内部核心。
秦溢堂的精神丝悄悄靠近这轮月亮,让对方熟悉自己的气息。而后迅速爬满整个月亮,在雌虫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细网。
怕效果不好,秦溢堂又往前走了一步,和雌虫堪堪不到一臂距离。
就在这时,雌虫毫无预兆地朝他扑了过来,将秦溢堂扑倒在地。
他跪坐在秦溢堂身上,带着利爪的手擒住他手腕,断绝了猎物所有的挣扎,冰冷的兽瞳晦暗不明,似乎在思索从哪里下口为好。
断裂的铁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。
秦溢堂声线颤抖:“艾尔?”
他的一身好力气在这时候似乎也没失效,只要他想,他便能将雌虫掀下去。
但秦溢堂感觉到了一滴温热落在脸上。
是血。
反抗会加重艾尔伤势的吧,秦溢堂想着。
“艾尔,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?”
雌虫没有回答,他在秦溢堂身上摸索着,找出那管镇定剂,丢到了舱室的另一边。
脖颈的血管最为芬芳。艾德里安低下头,锋利的犬齿抵在颈部大动脉处,咬破这里,猎物不会再有挣扎的机会。
“艾尔……”
临到下口,艾德里安竟是有些舍不得了。
他伸出舌尖,轻轻舔了口。
要不先养着吧。
秦溢堂:“!”
救命!这波艾尔太犯规了!
秦溢堂低头,看到了雌虫的后脑勺,那张绮丽的脸带着薄汗,在他脖颈处像小兽般又舔又啃。
雌虫对他的束缚稍微放松了些,在他怀里找了个更省力更舒适的姿势。
秦溢堂闷哼一声,雌虫下意思地停下啃咬的动作,湿润的触感覆盖而上。
实在是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。
万幸秦溢堂还记得自己的正事,精神力的网往下渗透。
月亮般的精神力下,是暴、动的精神海,秦溢堂抓住在海面上兴风作浪的精神球,将他们一丝丝捋顺再放回到精神海中。
这样效率还是太慢了。
精神海中新一轮的海啸已经能看到浪头,雌虫安静的表象下行动开始躁动起来,尖锐的牙齿直接刺破皮肤,品尝到了血的味道。
不够,还是不够。
但这种情况下,艾德里安也不知自己怎么恢复了一丝清明。
“……纳什多?”
他看到自己正跨坐在黑发雄虫身上。
不一会儿,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昏暗的客厅、裸露的皮肤,带刺的皮鞭抡在袒露上半身的雌虫身上。
一眨眼,又变成了他从死尸堆里爬出,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堆了一地。
神色变换间,眼前的幻象变了又变。
他是谁?他要干什么来着?
哦,他刚从星盗的围剿中逃出来,十二岁的他应该逃命。
可雌父才被雄父虐待,他应该给雌父送伤药。
不对,雌父明明在他十岁那年就病死了。
不不不,他是刚参军的军雌,他应该要去杀敌赚军功。
杀谁?
杀眼前的虫。
但眼前的虫,是纳什多……
艾德里安嘴角溢出一抹血色,指尖的利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帽,在地上刻出一道道划痕。
他不能伤害纳什多。
艾德里安把头拼命往地上磕,想要缓解愈演愈烈的幻觉和头痛。
咚咚咚,沉闷的声音彷佛敲在秦溢堂心头上,他从背后抱住雌虫的腰,制住他伤害自己的动作。
“……你看见了什么?告诉我,别怕。”
他一边把精神力往下潜,一边安抚道。
渗透进月亮的精神丝整合成了一片广袤的云海,直冲波涛汹涌的海面,也一并包裹住露出的丑陋海床和龟裂的礁石。
“纳什多,你走!”
“我不走。艾尔,别怕,不要抗拒我。告诉我,你看见了什么。”
“我、看见了……”
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痛苦记忆,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愈合。它只长好了表面。
艾德里安也以为自己走出了过去,但实际上每到精神动乱,这些过去便会出来折磨他。
在秦溢堂的引导下,艾德里安的精神海对他的开放程度又近了一步。
他看到了艾尔的过去。
*
艾德里安的雌父,是前任虫皇的第九个孩子,虽然精神力最高,但性格孤僻,因此最不受宠。
皇虫斯诺的精神力达到了A+级,常年的战斗生涯下,他的精神海濒临崩溃。
这种情况下,他匹配到了远星的B级雄虫,也就是艾尔的雄父。
成婚后,斯诺便和这只来自没落贵族的雄虫回到了远星。
但雄虫不可能只娶一个伴侣,更何况是精神力等级如此高的雄虫。
他在远星还有十几只雌侍,或丰满或柔弱。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折磨雌虫,尤其是军雌出身的斯诺。
“耐抽,结实。”
艾尔出生后,经常见到的便是斯诺被雄虫折磨的模样。
也许前期斯诺对艾尔是温情的,他会温柔地喊艾尔的名字,接他放学回家,也会给他玩闹留下来的伤口上药。
但那只雄虫摘下了斯诺的翅翼,把他囚禁在了房间里,不让他再上战场。
斯诺一方面怨恨雄虫,一方面□□的精神力却离不开雄虫的安抚。
这一切的怨憎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艾尔身上,这导致他对艾尔的态度十分割裂。
在打赢高年级的霸王后,小艾尔觉得自己有能力,他把斯诺叫道一边,小声问:“雌父,我们离开吧,就我们两个。”
斯诺沉默。
艾尔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他的雌父和雄父,就像两珠缠绕在一起的藤蔓,精神力和信息素将他们拧在一起,彼此开出恶之花。
日复一日的虐打中,艾尔也变得冷漠。
下学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,沉浸到星网的虚拟格斗场里。
一方面是保护自己,一方面也变成了他的爱好。
老师通知他雌父病危去世,艾尔心里想得却是,雌父终于解脱了。
他麻木地收拾雌父的遗物,而后麻木地看雄虫不断往家里娶雌侍,将雌父带来的积蓄挥霍一空。
而后某一天,雄虫在星际旅行度假的时候撞上星盗,一命呜呼。
艾德里安成了孤儿虫,远星因为矿产被星盗攻打,他参了军,从一名普通的小兵开始,逐渐做到了少将。
后来,现任虫皇偶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嫁去了远星,偶然觉得艾尔的眼睛很像皇室血统,艾尔被这个名义上的伯伯认回了皇室。
虫皇想公布他皇室的身份,艾尔拒绝了。
比起觥筹交错、虚以委蛇,他更喜欢战场。
他拒绝匹配,不想和任何一只雄虫有交集,每年叫上巨额罚金,也早早为自己精神海的崩溃结局准备好了坟墓。
在乎的朋友、不在乎的仇人,要么丧命在战场里,要么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役。
只有他一只虫被留在了原地。尸体、战乱、哭号,成了他十几年虫声的底色。
原来在他心里,他是害怕孤独、害怕离别的。
“我会陪着你,”秦溢堂把艾德里安犹带利爪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,丝毫不避讳雌虫此刻迥异的兽瞳,“我不会用精神力威胁你,它永远不会成为制约你的条件。”
掌下的心跳是那么鲜活而有力,艾德里安匆忙地把爪子收回去。
雄虫都是脆弱的,他不想伤到纳什多。
“我相信阁下。”艾德里安轻轻把头贴在了那片胸膛上。
“秦溢堂,”黑发雄虫微笑着开口,另一只手掌向上摊着,等待他的回应,“叫我秦溢堂吧。”
和第一次相见一样,艾德里安把手轻轻放在上面,“秦溢堂。”
他终于知道了雄虫真实的名字。
*
收容舱外,一直报警的仪器面板上,精神力数值开始逐渐飙升,直接突破了S级大关,而后还在不断上涨。
助手如临大敌。
不知道是仪器先爆表,还是元帅先一拳把收容舱打破啊。虫神保佑!
“老师,是失败了吗?我们要不要进去抢救那位阁下……”
“再等等。”李维斯推了推眼镜,“看另一台仪器,精神力的暴、动程度开始下降了。”
助手也看了过去,不可置信道:“真的!简直是奇迹,那位阁下……难道帝国终于要出现一只S级的雄虫了吗?”
屏幕上暴动指数像是坐了跳楼机,从远超警戒线十来万一下子降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数值。
仪器的指示灯变成了象征健康的绿色——88分。
“说不定呢。”李维斯非常没德地伸了个懒腰,“该收拾的收拾,该睡觉的睡觉,里面没啥事了。”
“好、好的老师。”助手看了眼屏幕。
奇怪,信息素那一栏还居高不下,老板怎么就叫他们离开了呢?
作者有话要说:下章一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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